年12月9日,位于四川盆地中部的射洪县正式宣告解放。但是,原先盘踞在这里的土匪恶霸并不死心,他们开始烧杀劫掠,制造动乱。当时,张杰林是射洪县广兴小学的青年教师,他遭遇了一次惊心动魄的匪乱。
民国四川
年初,刚刚解放的射洪县还不稳定,剿匪斗争还在进行中。位于广兴场的广兴小学,当时只有不到一百名学生,教职员工也只有八人。教师张杰林回忆,八名教职员工中,一人在校外居住,其他人都住在学校宿舍。其中一位女教师和一位男教师各住一个单独的房间,其他几人住在一起。
那是年5月9日晚,教师尚用吃坏了肚子,跑了几次厕所。到了10日拂晓时分,他又从床上爬起来,去了一趟厕所。等尚老师回来的时候,天已经快要亮了,他刚想上床再躺一会儿,就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。
声音由远而近,像是一群人说话。学校附近的老百姓不会起这么早,会是谁呢?尚老师走出了宿舍,朝学校门口张望。学校大门年久失修,没办法锁上,所以晚上也半掩着。
就在此时,一群人忽然推门而入,冲了进来。
四川旧照
这是什么情况?尚老师立刻大喊:“这是学校,你们干啥?不准乱闯。”冲在前面的人没有停下,反而举起了手中的柴刀,狠狠砍了下来。尚老师很自然地伸出胳膊一挡,左上臂被砍出一个大伤口,鲜血直流。
就在此时,后面的人直接冲进了教师宿舍,七嘴八舌叫喊着:“砍啊,杀啊!”几名老师都已经醒来,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还睡在床上的林毅夫老师刚想起身,几个人就冲上来,朝着他一顿乱砍,当时就溅得到处是血。
张杰林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,他清晰地看到,整个宿舍里全都是人,那些人都穿着普通农民的衣服,身上背了一个竹筒。他们没有统一的武器,手上有柴刀,也有菜刀、马刀、杀猪刀、大刀,还有人拿着棍棒。
眼看着林老师倒在血泊中,张杰林大喊一声:“放下刀,不要胡来!”张杰林当时心中想,这些人进来就砍林老师,难道是对征粮工作不满,来报复了?
这里我们要解释一下,当时射洪县人民*府有两个重要任务,一是剿匪,而是征粮。征粮工作不好搞,需要做好宣传,所以组建了一个多人的征粮工作队,经过培训后才安排到各地工作。
当时,这个工作队有十分之一的人是随*南下的干部,其余都是当地的知识分子、进步青年,广兴小学的林老师,就是征粮队的成员之一。其实,当时的征粮*策,大部分老百姓还是理解的。因为,征粮按照解放前的计量方法,进行了调整,老百姓少交一些,地主豪绅多交一些。
看着一群农民装扮的人冲进来,二话不说就砍杀林老师,张杰林第一想到的就是:部分老百姓可能被地主蛊惑,反抗征粮工作。
但是,张杰林一声大吼之后,匪徒立刻转过身来,冲上来就砍。张杰林毫无防备,只能拉起被褥遮挡,但他的头部、手部和大腿,都被砍了几刀。
张杰林鲜血直流,倒在了床上。
民国四川
就在这时,外面忽然有人大喊:“快走,乡*府就在对面,等一下我们再来!”屋子里的人听了之后,全部跑出去,朝着乡*府冲过去了。
张杰林从床上爬起来,一瘸一拐往前走了几步,躺在地上的林老师还在呻吟,他嘴里断断续续说:“我……不行了,你快跑。这些人还会回来的……”眼看着林老师气息越来越弱,张杰林毫无办法,只能跑出了宿舍。
张杰林不敢从前门走,只好往后面跑,刚跑了两步,就看到女教师向一华的宿舍后墙都倒了。他赶紧钻进去,就看到床上乱糟糟的,向老师躺在地上,满身都是血,头上的血更多。张杰林蹲下大喊,但向老师毫无动静……
张杰林吓坏了,他哆哆嗦嗦站起来,出了宿舍,从学校后门跑了出去。外面还没完全天亮,但路上好像有很多人影。张杰林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人,只能钻进一条小巷子,蹲在了武圣庙的后墙根。
不远处有个人正在大喊,张杰林仔细一听,那人喊道:“哪个是校长,哪些是教师?把校长片了,把教师给我裁了……”
看来这些人是动了杀心,必须跑了。张杰林从小巷子钻出去,跑向了后面的袁家院子。没想到,刚刚穿过一块空地,就被远处的一群人看到,他们大喊:“围住他,围住他,别让他跑了!”
张杰林一听,也不顾身上的伤口,拼命往前跑,一口气跑到了袁家院子门口。但是,院子大门紧闭,叫门也不开。眼看着后面的人追了过来,张杰林忽然看到旁边的篱笆下面有个小洞,可以钻进去。于是他咬紧牙关,纵身一跃跳过门前的水沟,钻进了小洞。
从小洞钻进院子后,面前就是侧屋,张杰林上前拍门,还是没有反应。他又往前跑了几步,发现有一间大屋的门敞开着,里面堆满了豌豆草。此时,外面的喊叫声都能听到了,张杰林只能纵身钻进草堆中,屏住呼吸等待着。
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呢?
民国地方武装组织
张杰林后来才知道,他们不是普通农民,而是“大刀匪”。
“大刀匪”的首领名叫钟道五,解放前他就以迷信的手段拉拢门徒,在当地也有些影响力。解放后,他决定与人民为敌,于是聚拢三百多名成员,在双溪乡摆案敬神,画符念咒。三百多名被蛊惑的农民,跟着钟道五“举事”,要先打广兴场,再打太和镇。
钟道五手下的大多数成员,都是普通农民,手中的武器基本都是大刀和长矛,所以被称为“大刀匪”。
其实,就在钟道五带人杀进广兴场的同一时间,一个名叫李乡农的匪徒,也召集了一百多名地痞流氓和土匪,一路攻打大明、太乙、柳树等地。他们很快就遇到了县武装部队的反击,死伤惨重,四散而逃。
再说张杰林,他躲进豌豆草中之后,一声都不敢吭。
很快,院子外面就传来了匪徒的喊叫声,他们在四处寻找。又过了一会儿,一名匪徒说:“走了,走了,打了太和镇我们还要回来!”说完这话,外面逐渐没有了声音。
但是,张杰林不敢动,他害怕这是匪徒的计谋,就是要把他骗出来杀掉。又等了很长时间,院子的大门好像开了,接着就是说话声和哭声。就听一个人哭诉:“袁大哥,你叫我咋办啊?向老师一身是伤,鼻子也被砍断了,怕是活不成了!林毅夫伤势很重,命在旦夕。张老师已经被砍死在乡*府门口了,还有老师下落不明,我该怎么交代啊……”
张杰林一听,说话的这个人是梁校长啊!校长口中的袁大哥,就是这个院子的主人,那个被砍死在乡*府门口的“张老师”,不就是自己吗?
张杰林赶紧扒开身上的豌豆草,大喊了一声。
四川剿匪旧照
梁校长循声赶来,仔细看了又看,才确定这是张杰林。原来,匪徒在街上见人就砍,连副乡长都被砍死了,之后匪徒一路朝着太和镇去了。梁校长出来找人,在乡*府门口看到有人被砍得血肉模糊,还以为是张杰林呢。
门外的人听说张杰林还活着,赶紧进来帮忙,七手八脚把他扶到屋里躺下,又找来了一个郎中。这位郎中手里没有西药,看着张杰林满身刀伤,于是就用水烟暂时敷在伤口上止血。
一直到当天下午,射洪县派来了几名医生,受伤的人都被抬到了武圣庙紧急救治。张杰林被人用担架抬着,一路狂奔送到了武圣庙。一路上,到处都是县里派来的剿匪部队,街上的人行色匆匆,都在小声议论着什么。
到了武圣庙,医生说伤得太重,这里治不了,要去镇里才行。一群人又抬着张杰林一路狂奔,来到了太和镇的卫生院。这里也很乱,到处都是被砍伤的人,有人运输药品,有人准备手术,还有人送来了被褥……
张杰林失血过多,但伤口不算深,医生清洗几遍伤口后,就缝合了。林毅夫老师还没死,医生也迅速给他做了手术。最后做手术的是向一华老师,她的伤势最重,鼻子被砍断,头骨都被砸碎了一块。医生一看这种情况,当时就说可能救不活了。不过,医生还是花了很长时间做手术,把向老师头上的骨头碎片一块块挑了出来……
虽然手术完成了,但当时镇上没有破伤风针,连县城里也没有了。如果大家的伤口感染,那就麻烦了。幸运的是,大家都挺了过来,度过了危险期。
匪徒被剿匪部队镇压,射洪县终于又安定了下来。但是,这次的恐怖经历,在很多人内心中留下了阴影。不剿灭土匪,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。所以,解放后最重要的任务之一,就是迅速消灭各地的土匪。只有这样,老百姓才会过上安稳的生活。